“程仆射的意思是……让你们到景将军府里来整理这些簿册吗?”

    惜卿这话问的有些犹疑,因为她也不知道在她偷懒的这些天里,程霁泽跟景麟鸣已经互相通传过多少次消息了,要不然这群人也不会这样一进别人家门就跟上班工作一样。

    白恪看出了惜卿心中的疑惑,连忙解释道:“程仆射已经向景将军禀明过情况了。因为这些候官是你的下属,近段时间又要负责清查土地与登记核实流民身份,所以为了方便,景将军便同意他们入府随你一起处理事务。”

    惜卿点了点头,觉得景麟鸣这样安排还是比较稳妥的,虽然他那日已经警告过廖玉熙,不许他再随意妄为,但是惜卿现在还是不敢随便出将军府,生怕又被那个疯批给绑走。

    既然她不能出门,那么让这些下属搬着文件到府里办公也是一样,反正永和里的地理位置不错,交通也还算便利。

    但是程霁泽给他们安排的可不止一件差事,清查土地可以一边让其他人到城内城外重新登记核对,一边让惜卿和剩下几个懂点笔墨的候官在府内更正簿册。但是涉及到确认流民身份这件差事,惜卿就觉得自己哪怕是再害怕,也得去城南打个招呼,再怎么说自家主公还在那里忙着呢,忙到一连七天都没回府歇息,她要是还随随便便派几个人过去,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便对白恪说道:“我还不知道确认流民身份一事的进展,大人可否告知一二。”

    白恪听后,无奈地笑了笑,“郎君应该也知道,程仆射此番的侧重点在清查土地,至于登记核实流民身份,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所以我便将手下的大部分人安排去丈量土地,想着先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再去处理流民身份的问题。”

    惜卿叹了口气,心想大胤现在竟然也缺劳动力吗?她可是记得程霁泽手下是有不少寒门子弟的呀。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洛阳农户足足有十几万户,这还不算每户中的人数,如果折成具体人口数的话,差不多要接近六十万,我听程仆射说过,侯官曹中现有候官一百多名,大人您手下的小吏,恐怕也超不出这个数。所以短时间内,我们还真清查不完这洛阳的土地,但是城外的流民又等不得。”

    惜卿想起那挪用出来的六千石官粮,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或许白大人已经知道景将军挪用官粮一事了吧?”她望着白恪,试探性的说出了这句话。

    对面的人没有答话,但看他波澜不惊的面容,惜卿明白自己猜的没有错,挪用官粮不是什么小事,即使有程霁泽在朝中斡旋,但那也只能得到皇帝的支持。

    众所周知,大胤现在的皇帝,并没有什么牌面。

    所以她猜现在朝中一定已经闹得人仰马翻,那群有死灰复燃苗头的门阀派估计正在煽风点火,巴不得廖镇裕一党和廖镇野的旧部能合起伙来对付景麟鸣,他们好趁这时候东山再起。

    那么程霁泽会派给他们这样繁琐的差事,也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了,因为他手下的人此刻也正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援助了。

    “我不知道您有没有计算过,景将军挪用出来的这六千石粟米,能让城南流民吃多长时间?”

    白恪闻言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也没能想出个确切的数字,于是便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

    “一个月。”惜卿说出这三个字后,看到白恪对这个数字很是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将军自然知道挪用官粮并非长久之计,即使挪走朝中九卿一季度官俸的粟米,也只够城外的流民吃一个月,而且每天实际能吃到每个流民肚子里的救济粮,甚至都超不过三四升。”

    白恪听到这些数字后,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沉重,几天前他还是前洛阳令手下的令丞,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如果洛阳令能一直活下去,那他起码得再干个二三十年才能有被擢拔的资格,因为他是寒族出身,能做到令丞这一步,都还要靠着程霁泽的提携。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前洛阳令竟然会死的这样突然,朝中正是乱成一团的情况,洛阳令虽是国都洛阳的行政长官,比一般的县令的地位更高一些、待遇也更优厚一些,可落到中朝三高官官与九卿列卿及诸位将军中郎将眼里,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职位,所以在程霁泽简单批了几项公文后,他这个副手就这样轻松的转成了正职。

    如果这是闲时,他也许还会飘飘然一段时间,但是程霁泽没给他放松的机会,从他上任那天开始,宫里的文书簿册就源源不断的往洛阳令处送去,跟着一块过来的还有程霁泽身边的心腹。

    前些天洛阳令府署门口闹得腥风血雨,旁人也许不知道这其中蹊跷,但他这位前洛阳令的下属却很清楚原因,那就是本来跟程霁泽合作的前洛阳令突然反水投靠廖玉熙,连带着供出来了程霁泽委托他暂时照顾惜卿一事,如果不是后来景将军来得及时,那么程大人的宝贝儿子,估计已经被廖玉熙给折腾得不成人样了。

    廖玉熙是个实打实的疯子,他十几岁到邙山下围猎时,嫌猛兽的数量不够多、警惕性还颇高,便要求亲卫驱赶罪奴至此,企图用活人来诱出野兽。

    后来狼群果然被引了出来,廖玉熙却被奴隶们在狼群利爪下苦苦挣扎甚至搏斗的场景给激出了些兴致,开始戏弄起那些敢于野狼搏斗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