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还忽略了一点,”景麟鸣悠悠说道,“你干爹现在是在向我示好,所以他也可能认为,我会顺便帮他一把,把这清查土地的差事给办妥了,毕竟要是能把那些人给收拾了,对我也没什么坏处。”

    惜卿咬了咬嘴唇,有些纠结的说道:“可是……可是这样的风险未免也太大了吧……”

    景麟鸣打断了她的话,“你倒是挺为我着想的,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程霁泽他只是想借个幌子来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呢?”

    惜卿心里莫名有些慌张,她把上半身往后挪了挪,开始思考起景麟鸣的这番话来。

    其实她心里十分清楚,程霁泽只忠诚于皇上,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统治的势力,在他眼中便都是乱臣贼子。

    眼下皇帝最大的敌人是廖镇裕,那么景麟鸣这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就成了他们可以拉拢的朋友,但是如果有的选的话,程霁泽依旧不会放过他。

    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不动一兵一卒,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程霁泽,也会是这样吗?

    惜卿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干儿子做的很不称职,也许她刚才跟景麟鸣谈的那些话,就已经打乱了程霁泽的计划了。

    “怎么?开始后悔跟我说了那么多话了吗?”景麟鸣将惜卿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里,心想小家伙果然还是一个小家伙,脑子转的再快,那也只是书看的多,没在官场战场上折腾过几年,警惕性就高不起来,他还没张嘴说几句话,她便已经快要把自己的家底给交代清楚了。

    惜卿的脸上有着憋不住的懊悔,她这几日已经在心中把景麟鸣美化的过了头了,完全忽略掉了自己其实是到他这里来避难的,等形势不那么危急了,她还是要回宫里面找干爹的。

    “啊?没有啊……主公,”惜卿企图装傻充愣混过去,“您想得也许不错,但惜卿今天来这里也是有别的事情要做的,我打算快点把流民身份登记的事情给办妥,不然过几天若是真要安排他们进城,又少不了一堆琐事。”

    景麟鸣冷笑一声,眼底的神色变得有些幽暗,“哼,倒是挺能转移话题的,我还以为你有多替我操心呢,扯到你干爹身上,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精彩啊。”

    惜卿撇了撇嘴,心想我就是一个小虾米,你这话说的我好像能决定什么大事一样,反正她想要干什么,最后不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大佬的意思。

    “话是您说的,难道不就是为了提醒惜卿要谨言慎行吗?主公对我有恩,程大人对我也有恩,我也不想两头为难。”

    景麟鸣十分佩服惜卿变脸的速度,这才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她脸上的神情便越来越委屈,眼尾也已经有了要变红的趋势。

    “又要哭了?”他说话的语气带了一丝刻薄,心底却是又一次慌乱无措了起来。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的确对付不了这样的惜卿。

    而且她说的也没错,起初自己的确是凭着一颗不求回报的善心而选择了搭救她,要是现在再干涉起她跟程霁泽之间的关系,未免就有些道貌岸然了。

    惜卿被他这样嘲讽了一句,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摆出了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于是连忙摇了摇头,又使劲眨了眨眼,来了几次深呼吸,好歹是把自己那低落的情绪给赶跑了。

    “主公,我担心您,也担心我干爹,但是现在最应该让我们担心的,应该是这些马上就没粮食吃的流民啊。”

    惜卿的一双杏眼莹润明亮,景麟鸣望过去,觉得里面好似含着一汪清泉,仿佛连自己的倒影都能看清。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很难对眼睛的主人产生过分苛责的心理。

    “主公,现在整个洛阳城只有您既愿意、也有能力来解救这些流民,所以惜卿才会替您担忧,生怕您会得罪太多的人。”

    景麟鸣抿了抿唇,神色依旧阴晴不定,“你这话说的不错,我爱听。只是我很好奇,既然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你干爹呢?在安置流民这件事情上,你又对他作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