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如果问许填,当年那些发给许胥明一口一个想念,一句一个关心的话,他的甜言蜜语都是真心的吗?许填不敢说是,几乎全都不是。

    某种意义上,他当时是带着恨意做出这些事的。

    他那时心里什么都没有,每天晚上睡不着,就会想,怎么用刀子一刀一刀戳烂那些在自己脑海里梦魇一样的面孔,那些人漠视一切的笑,他们霸凌自己场景,非见血不能释怀。

    第一次见到许胥明的时候,他喜欢吗?不喜欢,他讨厌一切没有温度的人,他已经够心凉了,不需要再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让他流失热血和心跳。

    那时的许胥明对他来说,是桥、是最终步骤、是寄人篱下的一所房子。

    血缘都不能绑住世上一些人,别说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走到如今,彼此再也离不开,要做出多大的努力。

    许填从不是那个主动的人,所以他这些年到底被动接收了多少来自许胥明的付出,他也记不清。

    许胥明把他初衷为恨的子弹一颗一颗接下,自己拆骨重塑,鲜血淋漓,从心口里掏出,变成一颗一颗甜糖,换成满腔爱意返还给他,让他跟他的恨都有了个好结局。

    或许有一天,他会跟淡忘了却的仇恨一样,忘记当年那些他对许胥明说的违心话,许胥明却会永远记得令自己心动的,无数个他给的刹那。

    许胥明耿耿于怀,许胥明永志不忘,从始至终,只有许胥明当真。

    许填太懦弱了,他说不出,他不堪,但他说不出他的不堪,他太渴望爱了。

    冬季晚上七点,天又黑透了。

    许填坐在许胥明房间落地窗前的灰毛地毯上,手指在黑漆漆的窗户上描摹自己的影子,没有恨也没有爱,这张脸戴了这么多年,美过,丑过,已经习惯,也谈不上多喜欢,对这张脸是,对此刻拥有这张脸的灵魂也是,平平淡淡。

    远处江边的灯光如同列队的萤虫,整齐一行行,而他倒影在窗上发呆的脸在灯晕中模糊透明,轮廓圆润不坎坷。

    命运终于放过了他,如今的日子和心境好多了。

    一个阶段让他溺亡在太多的恨里,一个阶段又给他设了太多爱的关卡。

    可是,爱多,总比恨多要好,不是吗?

    许胥明端着热好的牛奶进来时,就看见他对着窗户发呆,他穿着许胥明的睡衣,只穿了上衣,底下刚进行过情事,被脱的一干二净,衬衫款的白绸睡衣,松垮的衣袂下就是痕迹斑驳的双腿,靠近腿根儿那里尤其重灾区。

    他进来,许填也没有反应,专注的发呆。

    此情此景,许胥明差点儿把手里的牛奶洒了。

    他很怕许填发呆,那时候,病的很严重的时候,就是这样,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沉在自己的世界里,谁叫也不应。

    如果可以的话,许胥明真想现在过去给他跪下,他受不起他这么吓。

    在许胥明脸色开始变得慌乱时,发呆的人已经敏锐地看见他倒映在窗上的影子,呆滞的眼睛瞬间有神,许胥明的脸曾在他生病时,无数次扣开他心扉,有奇效,他笑出来,几乎是妩媚地,转身对他叉开双腿:“要放东西进来吗?叔叔?”

    他已经湿了,这是许胥明的妒火带给他的后遗症。